一、舜以天下讓善卷,善卷曰:「余立於宇宙之中,冬日衣皮毛,夏日衣葛絺;春耕種,形足以勞動;秋收斂,身足以休息;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。吾何以天下為哉?悲夫!子之不知余也!」遂不受。於是去而入深山,莫知其處。

本文主旨:闡揚逍遙思想,以生活為貴,以名位為輕。

二、惠子謂莊子曰:「魏王貽我大瓠之種,我樹之成而實五石。以盛水漿,其堅不能自舉也。剖之以為瓢,則瓠落無所容。非不呺然大也,吾為其無用而掊之。」莊子曰:「夫子固拙於用大矣。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,世世以洴澼絖為事。客聞之,請買其方百金。聚族而謀曰:『我世世為洴澼絖,不過數金;今一朝而鬻技百金,請與之。』客得之,以說吳王。越有難,吳王使之將。冬,與越人水戰,大敗越人,裂地而封之。能不龜手,一也;或以封,或不免於洴澼絖,則所用之異也。今子有五石之瓠,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,而憂其瓠落無所容?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!」

本文主旨:說明人智要須明,不可被堵塞,而看不清事物的真價值。

三、莊周夢蝶:
昔者莊周夢為胡蝶,栩栩然胡蝶也。自喻適志與﹗不知周也。俄然覺,則蘧蘧然周也。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?胡蝶之夢為周與??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。此之謂物化。

四、混沌開竅:
南海之帝為【倏】,北海之帝為【忽】,中央之帝為【混沌】﹔【倏】與【忽】時相與遇於【混沌】之地,【混沌】待之甚善﹔【倏】與【忽】謀報【混沌】之德﹔曰:「人皆有七竅,以視聽食息,此獨無有,嘗試鑿之。」,日鑿一竅,七日而【混沌】死。

本文主旨:知巧能傷身、損性,凡事須任其自然,自可歸於無事。

五、西施病心:
西施病心而顰其裡,其裡之醜人見之而美之,歸亦捧心而顰其裡。其裡之富人見之,堅閉門而不出;貧人見之,挈妻子而去走。彼知矉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。

秦氏有好女,自言名羅敷。羅敷善蠶桑,採桑城南隅。青絲為籠繩,桂枝為籠鉤。頭上倭墮髻,耳中明月珠。綠綺為下裾,紫綺為上襦。觀者見羅敷,下擔捋髭鬚。少年見羅敷,脫巾著帩頭。耕者忘其耕,鋤者忘其鋤。來歸相喜怒,但坐觀羅敷。

六、馬,蹄可以踐霜雪,毛可以御風寒。齕草飲水,翹足而陸,此馬之真性也。雖有義臺路寢,無所用之。及至伯樂,曰:「我善治馬。」燒之,剔之,刻之,雒之。連 之以羈馽,編之以皁棧,馬之死者十二三矣;飢之,渴之,馳之,驟之,整之,齊之,前有橛飾之患,而後有鞭筴之威,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!陶者曰:「我善治 埴。圓者中規,方者中矩。」匠人曰:「我善治木。」曲者中鉤,直者應繩。夫埴木之性,豈欲中規矩鉤繩哉?然且世世稱之曰:「伯樂善治馬,而陶匠善治埴 木。」此亦治天下者之過也。

七、(子輿與子桑友,而霖雨十日。子輿曰:「子桑殆病矣!」裹飯而往食之。至子桑之門,則若歌若哭,鼓琴曰:「父邪!母邪!天乎!人乎!」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。子輿入,曰:「子之歌詩,何故若是﹖」曰:「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。父母豈欲吾貧哉﹖天無私覆,地無私載,天地豈私貧我哉﹖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。然而至此極者,命也夫!

本文主旨:求道的門徑,應當安命樂道

八、桓公讀書於堂上。輪扁斲輪於堂下,釋椎鑿而上,問桓公曰:「敢問,公之所讀者何言邪?」公曰:「聖人之言也。」曰:「聖人在乎?」公曰:「已死矣。」曰:「然則君之所讀者,古人之糟魄已夫!」桓公曰:「寡人讀書,輪人安得議乎!有說則可,無說則死。」輪扁曰:「臣也以臣之事觀之。斲輪,徐則甘而不固,疾則苦而不入。不疾不徐,得之於手而應於心,口不能言,有數存焉於其間。臣不能以喻臣之子,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,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斲輪。古之人與其不可傳也死矣。然則君之所讀者,古人之糟魄已夫!」

本文主旨:爭議不可言傳

九、埳井之蛙:
子獨不聞夫埳井之蛙乎?謂東海之鱉曰:『吾樂與!出跳梁乎井幹之上,入休乎缺甃之崖,赴水則接腋持頤,蹶泥則沒足滅跗,還虷蟹與科鬥,莫吾能若也。且夫擅一壑之水,而跨跱埳井之樂,此亦至矣,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?』東海之鱉左足未入,而右膝已縶矣。於是逡巡而卻,告之海曰:『夫千里之遠,不足以舉其大;千仞之高,不足以極其深。禹之時,十年九潦,而水弗為加益;湯之時,八年七旱,而崖不為加損。夫不為頃久推移,不以多少進退者,此亦東海之大樂也。』於是埳井之蛙聞之,適適然驚,規規然自失也。

本文主旨:不要將有限的所得,自以為明達,道乃經玄妙,深不可測

十、南伯子綦遊乎商之丘,見大木焉有異,結駟千乘,隱將芘其所藾。子綦曰:“此何木也哉?此必有異材夫!”仰而視其細枝,則拳曲而不可以為棟梁;俯而見其大根,則軸解而不可為棺槨;咶其葉,則口爛而為傷;嗅之,則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。子綦曰:“此果不材之木也,以至於此其大也。嗟乎!神人以此不材!”宋有荊氏者,宜楸、柏、桑。其拱把而上者,求狙猴之杙者斬之;三圍四圍,求高名之麗者斬之;七圍八圍,貴人富商之家求樿傍者斬之。故未終其天年,而中道已夭於斧斤,此材之患也。故解之以牛之白顙者,與豚之亢鼻者,與人有痔病者,不可以適河。此皆巫祝以知之矣,所以為不祥也,此乃神人之所以為大祥也。

本文主旨:不祥之所以為大祥。大木應居於無用之地,所以與世無無。

十一、孔子遊於匡,宋人圍之數 ,而絃歌不惙。子路入見之,曰:「何夫子之娛也?」

孔子曰:「來,吾語女。我諱窮久矣,而不免,命也;求通久矣,而不得,時也。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,非知得也;當桀紂而天下無通人,非知失也,時勢適然。夫水行而不避蛟龍者,漁夫之勇也:陸行而不避兕虎者,獵夫之勇也;白刃交於前,視死若生者,烈士之勇也;知窮之有命,知通之有時,臨大難而不懼者,聖人之勇也。由處矣,吾命有所制矣!無幾何,將甲者進,辭曰:「以為陽虎也,故圍之。今非也,請辭而退。

本文主旨:不要用燥作去損害天然時事,一切順時之命

十二、 莊子釣於濮水,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,曰:「願以境內累矣!」 莊子持竿不顧,曰:「吾聞楚有神龜,死已三千歲矣,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。此龜者,寧其死為留骨而貴,寧其生而曳尾塗中乎?」
二大夫余曰:「寧生而曳尾塗中。」
莊子曰:「往矣!吾將曳尾於塗中。」

惠子相梁,莊子往見之。或謂惠子曰:莊子來,欲代子相。於是惠子恐,搜於國中三日三夜。
莊子往見之,曰:南方有鳥,其名鵷鶵,子知之呼?夫鵷鶵,發於南海而飛北海,非梧桐不止,非練實不食,非釀泉不飲。於是鴞得腐鼠,鵷鶵過之,仰而視之曰:「嚇!」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?

此二篇主旨:不願受世俗所累,而喪失了逍遙至世的心聲

十三、濠梁之辯:
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。
莊子曰:「鯈魚出游從容,是魚之樂也。」
惠子曰:「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?」
莊子曰:「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魚之樂?」
惠子曰:「我非子,固不知子矣;子固非魚,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。」
莊子曰:「請循其本。子曰:『女安知魚樂』云者,     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,我知之濠上也。」

本文主旨:本文說明返樸歸真,保有天真的本性,就能與天地萬物相通,就能隨時合互同樂

十四、莊子妻死,惠子吊之,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。
惠子曰:「與人居,長子老身,死不哭亦足矣,又鼓盆而歌,不亦甚乎!」
莊子曰:「不然。是其始死也,我獨何能無概然!察其始而本無生;非徒無生也,而本無形;非徙無形也,而本無氣。雜乎芒芴之間,變而有氣,氣變而有形,形變而有生。今又變而之死。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。人且偃然寢於巨室,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,自以為不通乎命,故止也。」

本文主旨:打破生死關頭,通達性命演變的道理,

十五、狙公賦芧,曰:「朝三而暮四。」眾狙皆怒。曰:「然則朝四而暮三。」眾狙皆悅。名實未虧,而喜怒為用,亦因是也。是以聖人和之以是非,而休乎天鈞,是之謂兩行。
本段主旨:說明愚者執意偏之見,昧於審辯而巧者之攻於詐術欺人

且子獨不聞夫壽陵余子之學行於鄞鄲與未得國能,又失其故行矣,直匍匐而歸耳。
本段主旨:說明學人不成反忘其所能

十六、仲尼適楚,出於林中,見痀僂者承蜩,猶掇之也。仲尼曰:「子巧乎!有道邪?」曰:「我有道也。五六月累垸二而不墜,則失者錙銖;累三而不墜,則失者十一;累五而不墜,猶掇之也。吾處也,若厥株駒,吾執臂若槁木之枝。雖天地之大、萬物之多,而唯蜩翼之知。吾不反不側,不以萬物易蜩之翼,何為而不得?」孔子顧謂弟子曰:「用志不分,乃凝於神。其痀僂丈人之謂乎!」丈人曰:「汝逢衣徒也,亦何知問是乎?修汝所以,而後載言其上。」

本文主旨:心神專一,由紀錄道的道理

十七、紀渻子為王養鬥雞。
十日而問:「雞已乎?」曰:「未也,方虛憍而恃氣。」
十日又問,曰:「未也,猶應嚮景。」
十日又問,曰:「未也,猶疾視而盛氣。」
十日又問,曰:「幾矣,雞雖有鳴者,已無變矣,望之似木雞矣,其德全矣。異雞無敢應者,反走矣。」

本文主旨:以養雞為養德之喻,寫養神之效用

十八、陽子之宋,宿於逆旅。逆旅有妾二人,其一人美,其一人惡,惡者貴而美者賤。陽子問其故,逆旅小子對曰:「其美者自美,吾不知其美也;其惡者自惡,吾不知其惡也。」陽子曰:「弟子記之!行賢而去自賢之行,安往而不愛哉?」

本文主旨:處事須行為優美,同時要忘去自己的優美,不可恃美而矜驕

十九、宋人有曹商者,為宋王使秦。其往也,得車數乘;王說之,益車百乘。反於宋,見莊子曰:『夫處窮閭阨巷,困窘織屨,槁項黃馘者,商之所短也;一悟萬乘之主而從車百乘者,商之所長也。』莊子曰:『秦王有病,召醫,破癰潰痤者得車一乘,舐痔者得車五乘,所治癒下,得車愈多。子豈治其痔邪?何得車之多也?子行矣!』」

本文主旨:諷刺小人不避誣賤,諂媚無恥至極,

二十、莊周家貧,故往貸粟於監河侯。監河侯曰:「諾,我將得邑金,將貸子三百金,可乎?」莊周忿然作色曰:「周昨來,有中道而呼者。周顧視車轍中,有鮒魚焉。周問之曰:『鮒魚來﹗子何為者耶?』對曰:『我,東海之波臣也。君豈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?』周曰:『諾,我且南遊吳越之王,激西江之水而迎子,可乎?』鮒魚忿然作色曰:『吾失我常與,我無所處。我得斗升之水然活耳。君乃言此,曾不如早索我於枯魚之肆﹗』」

本文主旨:外在的事務不一定能完全順應我的主觀願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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