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林倖妃 出處:天下雜誌511期 2012/11

原本是「流氓學校」的光武國中,如今以「自然探索課程」, 讓四分之一的畢業生,都進入第一志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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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大生物產業機電工程學系二年級的陳俊強,到現在仍無法忘懷十二歲的那個秋天。

在稀薄的空氣中,撐著登山杖,一步又一步,爬上合歡山。藍天襯著一抹白雲的北峰,至今仍刻印在他的腦海。

縈繞在他心中的,還有十三歲的春天,到新竹泰崗溪溯溪的驚險刺激,冬天環繞綠島的海洋美景。以及十四歲的夏天,從認識螺絲釘開始,自行組裝一輛單車,到完成單車環島的壯舉。

精彩又冒險犯難的少年時光,讓他一次又一次回到母校——新竹光武國中。這也是多數光武畢業生難忘的共同記憶。

「溯溪時,溪水很冷,一個人容易被沖走,需要結成繩隊,靠大家的力量,才有辦法渡河,」陳俊強回憶著。而在奔流溪水中伸出手的,往往是原本在他眼中的「壞孩子」——不會念書的中輟生。

「上大學回頭看,國、英、數全忘光,留下的只有那幾趟探索課,」陳俊強現在是台大登山社的一員。

走入新竹科學園區旁的光武國中,週五下午的校園並不安靜。

偌大的禮堂內,黃色運動服上寫著「法拉第少年」的學生,有人在排椅子,有人忙著測試音響。一切都為了驗收第三屆單車環島成果,而舉辦的「米粉餐會」。

「稱為『法拉第少年』,是希望每個人都具有法拉第精神,」探索課程背後的靈魂人物,總務主任林茂成,轉頭跟來客解釋。

 

中輟率為零

有「電磁學之父」稱號的法拉第,即使當到英國皇家科學院院長,每週仍到社區做免費科學實驗講座,普及科學知識。

很難想像,如今每四個畢業生就有一個考上第一志願的光武國中,在十年前,還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「流氓學校」。

「六年前,我剛來這所學校,放學時,還會有黑衣人等在門口,」在寒風中拉緊身上的薄夾克,校門口的警衛伯伯說。

然而,強調團隊合作的探索課程,卻翻轉情況,讓來自竹科家庭的孩子擠破頭。「我們已經第三年被列為總量管制學校。教室不夠用,無法容納那麼多小孩,」校長黃小芳說,光武更是極少數中輟率為零的學校。

「探索課程讓孩子從安逸的環境,感受到一切要靠自己、靠團隊才能成就,」家長會長、企業管理顧問公司總經理陳志宇說,這是書本所不能提供,也是教室內學不到的一課。

以今年的單車環島為例,主動報名的一五○多人,被分成三大隊,大隊又分為三中隊,中隊再分兩小隊。由進入高中、大學的學長姐擔任幹部,維持隊伍。

大家頂著烈日,從新竹出發,沿著北橫到宜蘭。累了,就在沿途經過的學校席地而睡。滿身的髒污,也只能用水龍頭往身上沖。

算一算,前後十七天、總長九百多公里的旅程,只有一晚能安穩睡在床板上。

「我們不做競賽。任何時候都要團隊到齊,連吃飯有一人沒到位,就不開動,」推手之一的老師廖文邦說。

在團隊行進過程中,步伐要一致,不容許有個人主義,「但也絕不能有人落單,」廖文邦補充,幹部會適時伸出援手。

「法拉第精神」體現在行進旅程中。在台南白河、花蓮玉里,少年掛起招牌,進行「單車義診」。學生進入村莊發傳單,吆喝著舉凡爆胎、掉輪的腳踏車,全部可以送來免費維修。因為隊伍中的每輛單車,都是他們用雙手,一個個零件組裝、拆卸,再組裝而成。

在屏東長榮百合國小、彰化二林國中,這群法拉第少年,還將參與科學實作競賽的作品拆解、再包裝成教學課程,與當地學生「交流」。

「我們當時做的科學實驗是『磁場』。當磁鐵磁場夠大,就可以同極相吸,」參與第一屆法拉第少年單車隊的陳俊強回憶,「但要包裝成課程,去教其他學校學生,對我們是很大的難題。」

大家頂著烈日,從新竹出發,沿著北橫到宜蘭。累了,就在沿途經過的學校席地而睡。滿身的髒污,也只能用水龍頭往身上沖。

算一算,前後十七天、總長九百多公里的旅程,只有一晚能安穩睡在床板上。

「我們不做競賽。任何時候都要團隊到齊,連吃飯有一人沒到位,就不開動,」推手之一的老師廖文邦說。

在團隊行進過程中,步伐要一致,不容許有個人主義,「但也絕不能有人落單,」廖文邦補充,幹部會適時伸出援手。

「法拉第精神」體現在行進旅程中。在台南白河、花蓮玉里,少年掛起招牌,進行「單車義診」。學生進入村莊發傳單,吆喝著舉凡爆胎、掉輪的腳踏車,全部可以送來免費維修。因為隊伍中的每輛單車,都是他們用雙手,一個個零件組裝、拆卸,再組裝而成。

在屏東長榮百合國小、彰化二林國中,這群法拉第少年,還將參與科學實作競賽的作品拆解、再包裝成教學課程,與當地學生「交流」。

「我們當時做的科學實驗是『磁場』。當磁鐵磁場夠大,就可以同極相吸,」參與第一屆法拉第少年單車隊的陳俊強回憶,「但要包裝成課程,去教其他學校學生,對我們是很大的難題。」

愈來愈廣為人知的探索課程,也吸引學者跟隨研究。

 

在急流中發現自己的渺小

連續觀察五、六年,國家教育研究院副研究員黃茂在,隨著四季,參加每一次光武國中的活動。從秋天爬合歡山、春天溯泰崗溪,以及隔年舉辦的冬天綠島、夏天環島的單車之旅。一次又一次,記錄每次歷程。

「人在大自然,會發現自己的渺小,」黃茂在說。在課堂上表現不好的孩子,在大自然反而容易變成英雄,「有能力去幫助別人,找到自信、發現成就感。」

因為,相較於坐在教室裡上課,多元能力在大自然才有機會發揮。

以溯溪渡河來說,溪水雖然只到膝蓋深,但水流強勁的衝擊力道,再壯碩的人也會被沖走。渡河最少需三人,最壯的抵在最後面,比較輕的在前面,採取螃蟹走路姿勢。短短五百公尺,就要渡上一天。

前面的人擋水流,而後面的人踩住,就有力量頂住,不會被急流沖走。「他們知道要領,就會團結,互相幫忙,」十年前,林茂成在設計課程之初,就是從被列為「高關懷」的中輟生,開始著手。

不可思議的是,實施探索課程後,校園竟起了微妙變化。

 

幫派、中輟生 變救命恩人

先是幫派間的和解。本來在學校互看不順眼的台灣掛「風吹沙幫」,以及外省掛「竹聯幫」,在湍急溪流中,會突然發現,前後不同幫派,但只要一放手就會被水沖走。

這時該怎麼辦?

結果,在大自然考驗下,每個人都緊緊抓住一線生機。林茂成回憶當時的景況,學生恍然大悟,原來當共同遭遇挑戰時,原本殺得你死我活的幫派,也可以合作。

師生關係也找到新契機。老師對學科表現差的學生仍有疑慮,要接納很難。

於是,當時接手教務主任的林茂成,將老師依照國文、英文等領域,一隊又一隊帶上山溯溪。讓中輟和課業不好的學生當教練,而原本在課堂上是強勢的老師,一下水,全成了「弱勢」。過去劍拔弩張的孩子,反成了救命恩人。

「當你看到每個孩子的優勢,會清楚知道,每個孩子都是資優生。」林茂成為所有孩子提供不同場域的合作,創造多元的學習優勢。

鏡頭再度回到聚光燈下的禮堂舞台。學生們拉高音調,賣力地演出「法拉第的故事」。這一天,出席的家長高達九五%。每個家庭出一道菜,來參與成果發表的盛宴。

外表溫文的家長會長陳志宇,看著一天天長高的兒子,「以前他很自我,只想把書讀好、打電動。」然而,在自然探索中,因為強調團隊合作,兒子慢慢地願意在班上擔任班級幹部,也和同學互動。他覺得兒子真的改變了,「光武的小朋友,真的很幸福。」

 

光武探索課程推手廖文邦:中輟生拉中輟生一把

人稱「邦哥」的廖文邦老師,因為帶中輟生溯溪、爬山,以行動感化學生,去年獲教育部頒發「師鐸獎」。

自小家庭破碎的廖文邦,自己就是個從學校逃離的中輟生。

爸爸欠債落跑,債務落在媽媽身上。從小,廖文邦一家只能到處搬家躲債。「這讓我很自卑,學業成績也不好,」他在國二下學期輟學離家,從台中鄉下跑到台北工作賺錢。高中念補校、半工半讀。

求學歷程坎坷的廖文邦,當兵時簽下志願役,進入陸軍士官學校(現為陸軍專科學校),一當就是五年。退伍後,才想要上大學,用補校結業證書,以同等學力參加聯考。靠加分擠進中興大學外文系,在女友的鼓勵下,當上老師。

曾在私立學校任教多年,剛到光武國中時,「雖然很多中輟生,但也讓我重新定義什麼是老師,」廖文邦回憶著。

從一開始搶救中輟生,到現在不同背景的多元學生加入,廖文邦深刻體會到,課業頂尖的孩子到自然中,不見得是優秀的。而中輟生在大自然中,卻可能比很會念書的人,還優秀。

「誰說中輟生不能當資優孩子的教練,甚至是老師?」廖文邦用行動證明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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